2006-02-02

教統局要怎樣才執行統籌之責?

沒有策略,不辨優次,不計師生承受力的教育政策,是缺乏執行力的政策,最終只會折騰大部份師生,迫使他們只知應接繁多政策,無從反思教和學的根本。其實,以學習為大前提,有策略,有優次,甚至有取捨地執行各項政策,才是對學生,對教育的最大尊重。

人生本應充滿優次和取捨,這是稍有生活經驗、對生活能稍作反思的人都會知道的。為甚麼今天吃早餐選白粥油條而棄牛奶麥片,上班為甚麼乘地鐵而不坐巴士,甚至為甚麼把時間都用在工作而不留給家人,哪有不作優次取捨在其中的呢?問題只是:這個優次是誰作出的?

能夠自己作出選擇的人是自主的人,但香港的教師仍然不能專業自主。對教育政策最多只能是決策者的諮詢過程中的點綴,更多的時候則被視為教育改革的阻礙,或者是政策失效的責任承擔者。最近教師工作壓力過大問題的檢討委員會,竟然連前線教師席位的點綴也欠奉,說明了專業自主受到了怎樣的壓制。

在教師仍不能專業自主的年代,教育決策者的策略意識便更為重要。可惜,香港教育的決策者只知設計空泛口號,沒有具體執行的能力。其實,「樂善勇敢」、「學會學習」、「學會釣魚比分得一尾魚更為長遠」之類,誰不會說呢?可是,這邊廂祭出「求學不是求分數」的口號,那邊廂卻要求全港學校自評外評,小學生參加系統評估,中學生應付校本評核。這樣的矛盾,是沒有統籌,或統籌失效的明證。

最新消息是,考評局的人員說,校本評核後要即時讓學生知道評分,若有疑問學生可即時與教師討論,並要簽名確認分數,再由科主任及校長雙重審核,以確保評分公平。(《星島日報》2006.2.1)

完全可以預期這樣子的校本評核可以怎樣異化,升學利害攸關,輕則由討論變為爭論,更嚴重的遺害,是在學習過程中設置更多的追求分數的監控據點。但看其即場討論、學生確認、科主任和校長核實的工序,已可預計工作量大增,教與學的反思空間相應萎縮;學生或為了分數而作出迎合,批判思考的學習受到正面衝擊;教師為了避免偏頗的指責,因材施教將更為困難甚至被迫放棄。

無意指摘考評局人員如此設計的用心,完全明白他們也是為了把手頭的工作做好。問題是,專業還不能自主,教學人員只知做好手頭的工作,但一件又一件的工作給分派下來前,卻沒有優次和取捨,只知抽象地說校本評核好,只進行過未經專業認受的小規模試驗,便要全面上馬全力推廣,完全無視升學競爭激烈的客觀環境,無視校本評核以外要師生應付的種種措施,卻只把反對意見矮化為「不理解」、「不知情」,有時是丟下一句「教師是專業的」來迴避責任,有時是「循循善誘」來疏導詰難,卻從不反省,強烈反彈的根源,不在個別政策的錯謬,而是整體統籌失衡,是教育統籌局不知統籌為何物,是制訂政策時不計師生承受,缺乏時間和人力資源的需求評估。

受分工之累,要考評局人員反思校本評核的問題根源,只能是緣木求魚,本可專業自主的機構,把自己當做聽命於教統局的機器,但教統局既急於交出教育改革的成績單,又不懂統籌以優次為本的施政要義,結果只會出現繁瑣程序壓到教學為尚的校本評核,為教師本已超出負荷的肩頭再添沉重的擔子。

二○○三年廿三條要立法時,吳靄儀在立法會的特首答問大會中直問董建華,要多少人上街政府才醒覺,董建華其時一貫的顧左右而言他,結果五十萬人上街,迫使田北俊倒戈,董政府才收回條例草案。二○○六年一月廿二日,超過一萬教師和平請願,提出爭取空間以教好學生等訴求,但教統局仍然沒有拿出任何實質的回應,過去八年主政教育的羅太,仍然「好官我自為之」,曾蔭權政府如果以為可以藉著農曆新年假期的歡樂氣氛,消弭教師工作壓力過大的憤怒,則明顯沒有汲取廿三條立法的教訓。必須要問的是:統籌失效的政策,還要繼續多久?是否要等到更大、更多的爆發?究竟,是否要等到更強烈的自主抗爭、全線的不合作,決策者才知所收歛,才知道要履行統籌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