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0

演講嘉賓被拒諸門外

◎ 梁家豪

朋友相告一件校務處書記將教師專業發展工作坊講者請走的奇聞。

工作坊安排在某周六的上午,全校老師都到齊了,或在舉行工作坊的活動室,或在教員室等候,只有負責聯絡的老師因病請假。工作坊開始前十五分鐘,講者來到校務處,找負責聯絡的老師。踫巧校務處當值的只有一位書記,她答該位老師不在。講者說有一個工作坊安排了。書記說紀錄上沒有。講者請書記查一下,找校長或其他教師問一問。書記撥了兩三個內線電話後,說因為是周六,教員室沒有人,反問講者是否約錯了時間。呆了超過五分鐘,見不得要領,講者只有離開。

原來當時校長為了爭取時間,利用工作坊開始前的十分鐘,召集全體教師到活動室去開簡短會議,順道等候講者,所以數個教員室都沒有人聽電話。最後當然等不到講者,還要致電講者連番道歉,全體老師也白走了一趟。

事後校長大興問罪之師,卻只落得一個「羅生門」的結論。因為,負責老師說早已在每天行事曆的檔案夾中放置了一頁文件,但竟然不翼而飛,書記小姐卻說從沒看過這頁資料,自然無從得知有工作坊,況且即時又找不到任何人查詢,唯有如實向講者說明,是講者自己決定離開的。

朋友說,負責的同事的確可能沒有紀錄的,因為他一向都不大重視文牘工作,況且當天病了,請病假時可能忘記交代一下。書記小姐則向來是「按章工作主義者」,問一句答一句,不會多說半分,不會主動協助解難。更大的問題是,負責的教師因為印刷試題的一點紕漏,早兩天和書記小姐吵過嘴,批評她工作失誤。朋友說,這一次很有可能是書記小姐乘機回敬的。

政府委任的委員會說,教師工作壓力過大,主因是非教學工作增加,調撥到學校行政工作的資源看來將會增加,校務處將會更為吃重,校長或負責的老師,必須及早處理好各種協調問題了。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

由教院外有中學生吸煙說起

◎ 梁家豪

十一月九日下午,我看到三、四身穿校服的中學生,在香港教育學院大埔校園正門外不遠處,旁若無人的吸煙。看樣子,大抵是到教院參加活動後,在校門外集合正要離去之類。

我當然不知道這些學生這樣公然吸煙的原因,我猜,他們是清楚「教院是無煙校園」這個訊息的,也正因如此,也只好在正門外肆無忌憚地吸個夠,或許是「示威」,或許是「頂癮」。

並非原則上反對吸煙,但一個人吸煙卻逼另外的人吸二手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況且,如果煙癮來自那種虛假的但為年輕人所追慕的吸煙者形象,例如所謂「有型」、「反叛」或「成熟」之類,則無寧是比較可惜的。

更可惜的是,當年輕人有了煙癮後,學校可以做的已不多。美國癌病學會指出,要成功戒煙,必須得到專業支援。有調查指出,十歲至十八歲的吸煙青年之中,約四份三的人自覺很難戒煙。家長和醫生的協助,至為重要。

可做的不多,但仍然有做事的空間。學校可以在預防上擔當一定角色。其實,即使我們怎樣說教育和家庭失效,學校和家庭仍然是年輕人習得價值的重要途徑。清清楚楚地指出吸煙對身體健康的禍害,而不是單單的用權威反對吸煙;用事實說明,而不是恫嚇,對年輕人,恫嚇只會招致反彈。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

2006-11-06

搞笑與文革

◎ 梁家豪

文化大革命四十周年,致群劇社重演《人啊!人》。

原來,已接近年底,在匆忙的生活中,方才發覺,今年沒有太多的文革四十周年的討論。是官方刻意低調,還是我們已開始習慣忘記?

致群今年的演出,比起二十年前同一劇目的演出,明顯的對文革多了描述。導演說,年長的觀眾,都知道文革是怎麼的一回事,加強文革的情節,是以年輕一代為對象的。據說,學生專場的反應也不俗,已成功引起不少學生的追問。

在文革情節的場面,該是因為太荒誕了。上綱上線的批鬥邏輯,像階級敵人放個屁也比人臭,那是典型得脫離現實的革命文藝美學盛行的年代,現在看來,都是惹笑的場口。

笑,當然也有血淚,也許我過慮了,我事實是另有擔心的。面對沉重的歷史,該笑嗎,能笑嗎?我不知道。或者沒有一定的答案,不少人都笑不出來,但不少人,甚至是過來人,像《幹校六記》中的楊絳,像電影《一個美麗的傳說》,歷史的慘痛,在笑意中更彰顯。

可是,與此同時,沉重的歷史竟然變得輕鬆,特別對香港搞笑文化中成長的年輕人來說,會否看待為另一種荒誕的笑,笑得太自然,笑得太輕鬆,笑,或許已成為世界觀的必然部份。

我還記得,年前前進進劇團演出《奧利安娜的迷惑》(Oleanna),暴力的場口,竟然也引來觀眾席上的笑聲。或者這是劇院演出的使然,舞台的疏離,加上了情節的荒誕,變成了疏離,過份輕鬆的。也許必得用小劇場的迫力,才能維繫沉重的感受和深刻的思考。

對,我的確過慮了。我們必須思考的是,任何歷史,都有一個積漸的過程,即使是革命,即使用「爆發」形容,其實也有一個過程。面對過去,我們笑了,笑意之後,深思還尚餘多少?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

2006-11-04

三千學徒

◎ 梁家豪

阿儀是我5C班的學生,兩年前的。會考考獲○分後,她到了一家髮型屋做學徒,髮型設計,是她初中時立下的志願了。

因此,她很著重自己的儀容,髮型當然是頭號關注項目。不過,校規卻容不下那麼多的變化和設計,於是,她頭上的三千,就成為了老師和她之間的戰場。

經常和教師爭戰的學生,成績通常不會好。中四那年我開始做她班主任,她說,早就不想再唸書,但母親一定要她讀完中五,她也孝順,便同意呆在學校裡。

人是留住了,可是,心呢?學業當然不必提,操行也不怎樣好。她繼續研究髮型設計,整天翻閱這樣那樣的髮型雜誌,也經常拿自己的和好同學的頭髮做試驗,於是老師和她的戰場由一個頭發展到五、六個。

學校參加了職業導向的試點計劃,阿儀可以選修「髮型設計」課。我還記得,那天我向全班講解報名程序時,她的專注眼神,是我從未看過的。

然後,她喜孜孜的去上課了,訓導老師既為她高興,也為減少戰場而高興,但一個星期後,阿儀問我,可不可以退修。我問她原因,她支吾以對,我懷疑是否有點和預期不同,談了一整個下午,她仍執意退修。我也算順瓜摸藤,開出了「不得給同學設計髮型」的條件,或者要急著回來,所以也便應允了。

也算守諾,訓導老師和她的戰場保持在一個之數,一直到她畢業離校,也沒有越雷池半步。

今天,在路上,我踫上了她。她很開心,很光榮地說,到了一家髮型屋做學徒。我一貫教師口吻地囑咐她好好地學,不要浪費時間。她說,才不呢,那裡的人都很認真,做不好被罵還是小事,如果得失了客人便不妙,之類之類,滔滔不絕,看來她找對了自己的路。

而我,忽然像充耳不聞似的,因為,從阿儀口中不經意吐出的「認真」兩字,反差極大,也許我心虛了,但我總覺得在映照著學校教育裡的種種,好不難解。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

2006-11-02

叫學生不要做的,自己卻全做齊了

梁家豪

學校利用學生考試的日子,騰空下午來舉辦教師專業發展講座,邀請嘉賓主講改進教學技巧的話題,可是,不少同事竟然「攜卷」進場,在演講期間改卷如故。

因為時間迫切嗎?「只爭朝夕」也不在於這兩三小時吧。因為講座內容不重要嗎?果如是,則外評時教統局人員也不會認為我們在有關技巧上有待改進了。因為我們能耐較高,可以一心二用嗎?然而如果易地而處,我們授課時,學生這樣「一心二用」做可以嗎?

原因或許很多的,也可能不只一個,值得組織心理學家研究一下。作為同儕,我為此只覺某種難堪和尷尬,特別是講者明顯看到了,不過礙於情面沒有當面指正,而只在言語之間提到,「教學要設身處地,其實做人也一樣」,「叫學生不要做的,自己換了學生身份時卻做齊」等語,我以為是有弦外之音的。

我也不好說都是我們的錯,一個成人連這樣的基本禮貌也沒有顧及,明顯是因為有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有合理,也有不合理的,或者應該說,有情有可原的,也有不可原的。

無論怎樣分析,一個關鍵問題是,一個專業工作者,該接受這樣的現象嗎?我認為不。應該兵分兩路來改進。校方或當局,應提供足夠的客觀條件,讓教師心無旁鶩地進行專業進修;教師本身,也應有講者聽眾的基本禮貌,如果認為講座不足取,乾脆離席算了。

主人先盡責,才該對客人的講者有所要求吧。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

審犯上腦

◎ 梁家豪

月前,《科學人》雜誌報道,美國出現CSI現象。

CSI 全名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是一套很受歡迎的劇集,以科學鑑證調查罪案為題材,情節循科學角度逐步推敲案情,深入淺出,觀眾從中可以學會不少科學鑑證的知識。也許觀眾看得太投入,忘記了戲劇只是生活的極度濃縮,於是要求現實生活複製劇中情節。據《科學人》報道,在美國的法庭裡愈來愈多陪審員對科學鑑證的高度要求,甚至有這樣的真實例子:即使被告認罪,但陪審員中有CSI戲迷者,仍然追問控方為甚麼不驗證DNA之類,檢控官也為之氣煞當場。

本地觀眾熱愛CSI也不遑多讓吧。一家電視台在一週播兩晚,另一家面向東南亞的衛星電視台,更一晚連播三套,大抵可由此估計,該劇集也受本地甚至亞洲觀眾歡迎。但我不知道香港法庭裡的陪審員是否也有《科學人》報道的那種「CSI上腦」的現象。

但「審犯上腦」,則屢見不鮮。一些人,以為自己思想比人清晰,或者想一嚐審犯的威風,在日常生活中也經常發出「只准答是或不是」的問題,得不到如此期待的答案,便連聲說人家連問題也不明白。

今午正忙於批改試卷之際,接到一位家長來電,拒絕報上姓名的,在電話中連聲質問我們著學生購買的某科作業會否全本做完,學生買了的習作簿會否浪費等等。如今課程已經立體許多,早已離開按進度按課本施教的年代,對於這位家長的問題,我只能如實作答,指教師要求學生購買,自有學習上的需要,但不能保證一定全本做完,習作簿必可全數用盡之類。

這樣模稜的答案當然不能符合「審犯上腦者」的要求,於是她在電話中連聲咆哮,指我身為教師,連怎樣答問題也不懂,她說:「你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不必說這麼多廢話。」

當然,自以為在審犯的是她,我可不是「嫌犯上腦」,等候拷問,所以一直沒有滿足她的要求,也沒有一般見識反詰之,但心中不免嘀咕,咦,我問她是哪一位學生的家長,她可不是諸多迴避,拒絕道明嗎?

(本文曾刊於《教協第二網站》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