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08

加強教師觀察分析力

──質素評核報告分析(1)


本學年起,港府為幼稚園提供學券資助,條件之一是學校須在五年內通過質素評核,2012年度開始,不能通過的,便沒有學券資助。可決定能否得到資助,質素評核的重要性毋容置疑,可是,這決不是質素評核的唯一功能。

且看今年開始的質素評核,初期的確引起校長或教師不少疑慮。不能通過便沒有資助,的確使質素評核變得高風險(high stake),因為,除少數幼稚園外,在維持營運、師資以及教學水平等方面,得到或沒有資助,相差不可說不大。

做好平日的工作


不少在本年內已進行質素評核的學校,紛紛接到友校或團體邀請,交流或分享質素評核過程的實況,好讓還沒有評核的同工汲取經驗。從已經公開的訊息看來,要通過質素評核,風險似乎並不如最初想像的高,不少已通過評核的同工都指出,具備平常心,做好平日的工作已經足夠。

的確,質素評核的風險,除了要看不能通過便沒有資助之外,還要看評核標準是鬆是緊。如果不太嚴苛,不及格的機會便較小。問題是,所謂「做好平日的工作」,具體的標準仍待摸索;質素評核進行至今,普遍還不致認為是聽到苛刻挑剔的,但單靠已公佈的指標和程序,教師仍然難免無所適從。

評核報告=選校指南


只著眼於通過與否,顯然忽略了質素評核影響家長選校的作用。通過評核後,報告會上載教育局網站,公眾可以閱讀。可以預計,家長選校前必會參考的資訊,因為評核由教育局進行,在家長心中,報告必然有其權威及可信性,作用比學校自己的宣傳影響更大。

報告的評價,無論直接或間接,都成為很重要的選校訊息。質素評核報告怎樣評價一間學校,將引導家長怎樣看這間學校,直至新的報告發表為止。即使其間學校已回應或改善,也較難改變先入為主的訊息。這些訊息,也勢將影響家長選校的決定。因此,除非不愁這種選校訊息的影響,否則,學校不能只求通過評核,還要盡量爭取正面評價,負面評論務求減至最少。

家長:如何加強教師觀察力?


更重要的是,還沒接受評核,還沒有報告公開的學校,一樣會受到影響。因為報告採取的標準,也勢將左右家長選校時的考量。家長或會不明白箇中的教育原理,但提出報告評核學校的相同問題,卻大有可能。舉例說,已公佈的報告中,不少都認為學校需加強教師的觀察和分析的能力。如果家長選校時也依樣胡蘆問及這一點,學校能否適切答覆,甚至較進取地在家長沒有問及時先提供有關資訊,便可能影響家長的決定。

由此可見,質素評核在評審學校外,對家長選校也有重大影響,不應忽視,而除了《學校表現指標》外,已發表的評核報告,也極具參考價值,本系列文章,將逐一作出分析。

2008-06-15

玩玩遊戲 學做公民

沒遊戲沒規則。

看見人家在玩新遊戲,三歲幼兒會問:「怎樣玩的?」,這就是問「遊戲規則」。踢足球,除了守門不得用手;打籃球,則管誰都不可以用腳;排球場上,對賽兩隊要用網分隔;棒球比賽,則兩隊要輪流上場。總之規矩多多,想玩就得先學規矩。

學規矩只是遊戲的初階,是要玩的最基本要求。麻將新手最常拋出一句:「我只識怎樣贏。」驟聽是囂張,其實是謙卑,那只不過在告訴你,他或她學懂了遊戲規則。

對的,絕大部份的遊戲規則都訂明目標,目標常是贏。遊戲大都有競賽性質,勝出是有快感的,若有大額獎金固然吸引,但小孩輸了請喝汽水,成人請吃一頓飯,都不過為勝出的快感增值。

勝出的快感倒不是來自勝出本身,而是來自某種在規限中求取至高至極的滿足,連旁觀者也不禁歡呼喝采。反之,對於只求贏出不惜犯規的行徑,人們會鄙夷不恥。我們會為射了一記難度高的入球而自誇,卻不會為推倒對手才能破網而自豪。也因此,遊戲或許是最好的公民教育。

對的,「遊戲人生」說的其實不是玩世不恭,而是遊戲和人生的極似。由此看去,工餘搓搓麻將,打一場球,甚至在工會理事,都在參與廣義的遊戲,有種種規則,但都基本的日常通用的待人處事的規則。

於是,我會相信,在這類活動中竟也有為求勝出而歪曲事實,揑造故事,謊言滿口的,鋪陳大話,如洪水滔滔,大抵是早年少玩遊戲,沒學好公民教育之故。

本文原刊教協報, 2008.06.16.

2008-05-12

漩渦中的光榮

本文發表時,我已經離開教協的理事會,自然不是副會長了,不是副會長而仍然在本欄發表文章,大抵因為編排使然,是穩定的形式,勝過多變的現實了。

現實的確多變,九七前我辭退學校的工作,一心潛修教育政策。因緣際會,修畢碩士後來教協工作,博士課程剛開始唸了一年也以退學告終。一個政策研究的人,能參與政策過程,置身論爭漩渦之內,作「現在式」的細味,是至為幸運的。

選校指南(學校概覽)是我參與的第一場政策論爭,很快後便是語文基準,其他還有縮班殺校、小班教學、教院粗暴解僱事件、校本條例、自評外評、反抗教師工作壓力過大、課程改革論爭、資助學校轉直資問題等等,我更有幸參與聯繫校工書記總工會、實驗室技術員、關注版權聯會等友好團體。非教育政策的、內部的和社會政治的,更難細數。

但我記得,○三年七一的上午,我在銅鑼灣教協和約十位教師開會商討其求助的個案。會後我還捧著一箱超額教師集會的傳單,跑到維園去。那是下午一時多,到達後根本進不了場,傳單也沒有派成,但那天能在街頭,如同這九年能在教協,無疑是光榮的吧。

(本文曾刊於《教協報》540期,2008.05)

2008-04-21

SIMS和虛擬虛偽

很多遊戲都是模擬真實的,小時候的「煮飯仔」、「扮老師」、「兵捉賊」,到少年開始懂得而成人後才深明其真諦的「大富翁」,要非複製現實,便是將之昇華。

至於擺明車馬模擬人生的各種SIMS系列,更一向極受玩家歡迎,也許生活中做受盡命運和現實播弄的蟻民,到遊戲的世界中都想一嚐發號施令的滋味,正好體味遊戲的一大功能。

現實既然已如此糟糕,遊戲所模擬的,該否去蕪存菁,讓玩家嘆一下最純粹的理想世界。簡單點說,模擬遊戲中,該否連各種欺詐、謊瞞、虛偽也一併模擬過來呢?如此這般的糟柏在現實中已比比皆是,幹嗎還要複製到虛擬的遊戲中?

但是,沒有糟粕的世界,還算是模擬的真實世界嗎?負負可得正,但虛擬中的虛偽,又如何得以矯正呢?

SIMS系列的遊戲,也預留了各種歪離理想的挫折,或許這樣才夠真實,才算充份的反映,因為,挫折和歪離,也只能是玩家的選擇,早存在於現實生活,在學校、教會、志願會社等。一旦發現其中竟也不少謊瞞,實在無須大驚小怪,因為,連遊戲也虛偽一番,何況現實的人生呢?

(本文原發表於《教協報》539期,2008.04.21)

2008-03-14

真人示範

各式遊戲和真實人生,是既矛盾又統一的。電子遊戲和網絡結合後,通向偌大無邊的虛擬世界,一時間像進入無政府狀態中,或者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一樣,因此也最惹爭議。

有人認為這類遊戲充斥暴力色情,荼毒心靈;但也有人認為這可擔當洩洪的出口,甚至因而可有淨化作用,讓不當的情緒、過剩的精力或欲望在遊戲中釋放,「本我」在遊戲中累透了,真實生活的舞台便可由「超我」做主角。

兩種理論各有支持,拉鋸搏擊在所難免。我完全體諒清教徒對電子 網絡影視遊戲趕盡殺絕的苦心,眼不見為乾淨,君子遠庖廚,皆同一道理。防波堤只要夠高,的確看不到堤外的波濤的,只是,看不見並非沒有,否則世界首富當是地氈商人,何況防波堤是否能夠永遠夠高,也是疑問。

我更傾向於洩洪的理論。讓遊戲繼續存在,像若有還無的所謂民主程序選舉,像象徵式的權力下放,都不過是大禹治水的古史新用;也像在工餘參與大談遙遠理想的會社時玩弄政治、謊騙瞞隱、欺凌弱小、苛待員工,這正好投入本我,以便人性陰暗的一面也可以過過癮頭,也無須負責。

言行不一或口是心非的人其實不算精神分裂,他們只不過是遊戲人生而已,遊戲公司應該禮聘去真人示範的。

(原刊《教協報》537期,2008.03.14)

通識備課參考和教材

──推介許寶強《告別懶人常識》

教協會專業發展中心出版了許寶強的新作《告別懶人常識:尋找多元的文化生活》,值得向教師推薦,對通識和綜合人文科的教與學都尤其有價值。

該書作者許寶強,現任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是香港通識教育的重鎮。

【切膚之痛 多重介入】

作為文化研究的學者,許寶強既有研究,也有實踐。為一般讀者所熟知的,是他對種種社會現象所盡知識分子的言責,不但發表評論,加以剖析,還組織研討、會議,搭建發聲平台,參與論述,若干社區經濟計劃,他也有很深的參與。對教育,他有同樣直接的介入。

約五六年前吧,他和教協教研部共同組織了一系列的教育沙龍。針對學校縮班教師超額的現象,他具體而且熱切地提議過「工作共享」(job sharing)的對策。他的「工作共享」理念,源於他對本地的社會步伐的異議,其實這也就是對價值追求的異議,當然,現況中「半職教師」、「零點幾教席」等措施,目的和流弊似乎又非他所提出的那一種,這樣說吧,某種「休假進修」(sabbatical leave)制度,似乎更近於許寶強提出的理念。

許寶強不只一次在閒談中引述呂大樂作為家長的名句:「我交出了人質,參加了試驗」,大抵和呂大樂一樣,對教育,他也有切膚之痛。此外,他參與了綜合人文科評估的諮詢工作,到校和老師協作,推動校本的行動研究,近年還擔任了通識教育學士後文憑課程主任,和文化研究碩士課程副主任,據說,修讀這些課程的,便有不少通識科和綜合人文科的教師。

【為通識而寫 供學生學習】

但我說他是通識教育的重鎮,主要不是因為他對社會文化現象的批判和參與,也不在於他在諮詢組織中的位置,甚至不因他其實已儼然成為師訓行家。他在通識教育中的重要位置,首先見於他對「通識教育論述」的批判,其次是他的評論文字,其實已為通識科教師提供不少參考資料,甚至是可用於課堂上供學生討論和學習的教材。

比方說,他在《告別懶人常識》一書中,把「通識教育」的意義,理解為「與解放教育(Liberating Education)或邁向自由的教育(Education for Liberation)密切相關。」他說:「通識教育主要是一種讓教師和學生從舊有的學習模式解放出來,邁向自由學習的教育。」(頁74-75)這當然不似是課程發展當局的主張,但許寶強提出這個觀點,卻不無道理,針對學校教育的現況,歷經漂亮的改革,但學生和教師都可能被困縛得越來越緊時,解放的呼召正好及時。

香港教育以至社會上的一項長期的論爭,是語文和教學語言的問題。教師當然看到這些論爭裡的「教學效能」、「收生競爭」等問題,而社會上則有不少觀點將推行母語教學和回歸政治拉上關係,甚至視母語教學政策為回歸祖國後宣示主權的證據,於此,許寶強的論述值得我們深思,他竟然提出母語教學可能是殖民文化共謀的觀點,他說:

 倘若有關語文教育的論述仍然是英語vs中文;又或是強調所謂「兩文三語」,而不觸及英語或「母語」教育本身可能帶上的殖民性質;或不將英語或「母語」教育置放回歷史和文化政治的語境脈絡,那麼所謂語文教學的爭論或改革,恐怕只是建構殖民文化的共謀:一方面強調學生的臣服的必要;另一方面則排拒有關語文想像的空間,只剩下「正規」的中文或「正規」的英文兩種使學生順服的選擇。(頁 85)

這裡提到「臣服」,正呼應著「解放」的主題,而何謂「回歸」和「殖民」,正是當代香港的核心話題,以此為焦點,單是尋求理解,已是上佳的通識教育,如果可以批判地思索下去,學生準可更上一層樓了。

《告別懶人常識》彷彿就是為通識教育科而寫的,甚至應該成為通識科老師案頭必備書籍,值得每一間學校的圖書館收藏,如此,許寶強對通識教育的影響,將會無遠弗屆。

原刊《教協報》537期,2008.03.14。

2008-03-03

樓底越來越矮

朋友來訴,說其任教學校的樓底竟愈來愈矮,侷促難當。的確莫名奇妙,怎可能有如此怪事?我要朋友引我看個究竟。

在外看去,校舍如常,並無異樣。可是踏進校門,的確有一種似虛非幻之感,天花板仍有逾十呎高吧,可是卻又彷彿伸手可及。

「這樣多久了?」我問。「也不清楚,總之不是突如其來。早年有三兩教師指出過樓底變矮,還以為是他們的錯覺。他們其後相繼離開,近年卻又有另外的同事說同樣的話,連我也慢慢覺得,怎麼自己愈來愈高似的,後來才發現,是樓底矮了,不是自己長高。課室、大堂、走廊又不及教員室般矮,校務處、校長室則更矮。」

我到校務處去,開門一望,的確矮得過份,朋友如常進內,我呢,卻忽然給絆倒在地上。仔細一看,方才發現原來全校鋪滿地氈,而校務處的地氈更厚得離奇,整個地板,如同升高了的地台,踏足其上,十分穩固,可知地氈下非常充實。

我說:「原來不是樓底變矮,是地氈底塞進太多東西了。」此語一出,朋友驚惶失措,話未說完,他整個人就霎時灰飛煙滅。

──原來只是幻夢一場,只怪夢境逼真,害我冷汗滿身。

(原刊《教協報》536期,2008.03.03)

2008-01-07

有足夠空堂 讓幼師反思教學

幼稚園和幼兒中心老師的工作壓力,比起中小學及特殊學校同行的,可謂「不遑多讓」,甚至或有過之。本學年學券制推行後,資源的確有所增加,可是,隨之而來的文牘工作、自評和外評的壓力、對校長和教師進修的要求,也增加不少。

幼師工作壓力過大的一個關鍵,是空間不足。這裡所指的「空間」,不只是教員室、座位、書桌、休憩室這些物質上的空間,物質上的空間固然已極度不足,但更重要的,是教師從繁忙緊湊的工作靜下來,整理思緒、反思教學以求改進的空間,以當下的幼稚園現實來說,留白給幼師反思的空間,可謂幾近於零。

教師有多少空堂,是反思空間大小的指標。空堂不是可以休息,不用上課也不表示可以閒下來,編訂或剪裁課程、設計教學流程、批改學生作業、擬訂評估題目,以致各種行政事務、處理各式學生問題等等,已佔用了大部分空堂,但空堂比起在教室上課,仍然可以提供一定的讓教師反思的空間。對中小學的教師來說,空堂是足夠與否的問題,是多少的問題;但對幼師來說,則是有或無的問題。

目下幼稚園能給教師調配一定空堂的,可謂鳳毛麟角。幼師每早到校上班後,就要開展緊湊的工作,由於主要仍是實行「包班制」,即每班學生全天的學習活動,除部份專門課節另有安排外,所有教學和照顧,基本上都由一二位教師全程負責,因此,直至學生放學離校,教師都難有一刻空間。

午膳時間因此也彌足珍貴,可讓幼師稍事休息。不過,勞工處給一般僱員每八小時工作應有一小時用膳的建議,對幼師來說,只是遙不可及。因為,老師要照顧全日制的學生進膳之餘,也要照應上下午班學生放學和上學的種種事宜,幼兒教育尤其重視與家長的溝通,教師更要把握這個接送幼兒的時間,和家長面談。因此,對不少幼師來說,能有十五分鐘匆匆把飯吃完,竟是多年持續的常態。

很明顯,沒有空堂,則一切課前準備工作,包括教室佈置、課程編排、教材編寫、教具熟習以致設計等等,都只能佔用每天課後和假期的時間,增加工作壓力之餘,也大大干擾了幼師的私人和家庭生活,迫使不少幼師面臨工作和家庭二選其一的抉擇,導致幼師人才流失,影響學校運作,教學專業非常著重的寶貴經驗和知識,便難以積累。

沒有空堂,沒有反思的空間,是直接妨礙幼師提升專業水平的主因之一。幼兒教育講求互動,以便激發求知和學習的動機,啟發潛能,幼師不能只知單向傳授,而要思索和評估每一幼兒的表現,加以因應。不提供反思空間而要求幼師講求互動,可謂無理奢求。

沒有空堂的現象,在整個幼師界別普遍存在,不是個別學校節省人力成本之故。固然,資源稀少,不設空堂而盡用每一人手,或者有實質的營運需要。到了政府資助後,資助計劃所計算的教師人手,也是以實質學生人數的特定比例計算,根本沒有預留空堂的計算。比較之下,中小學以每班1.3至2名教師不等的比例計算人手,雖然仍然有所不足,但理論上已預計了空堂的時間,由此可見幼師人力計算從沒有空堂之設。

學券制推行後情況也沒有改善。以本學年而論,每一學生一萬元的資助,連同學費,也大抵僅夠學校的基本營運,包括上課教師的人手及其他日常開支。其實,幼師工作對人力的的需求,比起中小學更密集,但學券給予每名學生的資助只及中小學生的人均資助的四成到四分一,可謂不成比例。要增加人手騰出空堂時間讓幼師反思及改進教學,誠屬強人所難。學券制的確使幼兒教育踏上新里程,接著下來的改善,讓幼稚園設有空堂,必須是焦點之一。

(原刊《教協報》534期,2008.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