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30

新高中改革有考慮學生人口因素嗎?

學生人數下降,對教育生態衝擊很大,需求的下降,把教師的心力,轉移至「拉客」、「推廣」之上,是摧毀教育專業價值的元凶之一。因此,有理由質問,負責規劃和決策的教育官員,是何時開始知道學生人數下降的趨勢的?時間是否太遲?知道後的因應工夫是否恰當?

就以新高中學制而言,其政策文件顯示,學生人數減少的影響,在決策時懷疑並未列入考慮之列。

中學三年初中、三年高中的學制改革,是2000年5月《教育改革方案諮詢》正式提出來的,該文件就新高中學制建議列出多項配合條件,包括編訂課程指引、設立新公開考試、重組班級結構,調整大學收生機制等,整份文件均沒有估計到在固定「班數:教師數目」的比例下對教師人手的影響。

較接近這問題的是「班級結構」的部份。在5.3.15段,也只是提到預計大部分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將在原校升讀高中三,因此課室將不敷應用。其評估要非視學生人口為固定的,就是忽略了這個因素,遑論學生人數下降的影響。

評估配措施而沒有人口變化的因素,或者視人數為固定的,是否一種規劃的疏忽呢?以上的文件,是教育統籌委員會發表的,教統會固然要負責,但支援教統會的教育統籌局,其責任也不能推卸,甚至,教統局的責任,應該是主要的。

對於這種失誤,教育統籌局卻一直在卸責。直到2007年4月26日,教統局在回應新高中學制「五年過渡期」的問題時,還說「近年適齡學童人口下降是一個不可預見的變數」。

「變數不可預見」,和「沒有考慮變數」是有分別的,也和「視變數為常數」不同。政府統計處每隔兩、三年就會對香港人口作出推算,究竟,制訂新高中學制時,有沒有參考有關推算?證諸2000年5月的文件,令人懷疑作出決策時並沒有考慮有關因素,或者視學生人口為常數,這是不能用「變數不可預見」蒙混的。

更重要的是,為甚麼學生人口下降所造成的影響,在教統局僵化的「班數:教師數目」比例下,使教師「超額」,也就是使教師承受衝擊?甚至,為甚麼更篡改「五年過渡期」的緩衝安排,把學生人數減少以致教師超額的學校,拒諸「五年過渡期」的門外?

再看政策文件,學生人口下降的問題,要到2004年10月的新高中改革的諮詢文件才有提及,但其影響及回應,也是有所不足而應予批評的,我將另文再述。(新高中學制評論系列之三)

2007-04-28

五年過渡期的目的已被篡改

4月24日《明報》報道新高中學制下若出現超額教師,原擬讓學校有「五年過渡期」讓教師自然流失等安排,將包括「三不批」的條件。4月26日教協召開記者會指斥這個「三不批」的條件實際上等同反口,新加的「三不批」的條件使原擬的安排落空。教統局當晚否認有關指責,並以《高中及高等教育新學制》為據,指有關安排所指的「吸納因新高中學制修訂教師與班級比例而出現的過剩教師」。

教統局的回應,其實和提出有關「五年過渡期」等安排的建議有所出入。有關建議,可以回溯2004年12月20日,立法會教育事務委員會召開會議,邀請各教育團體就推行新高中學制提出意見,其中一個焦點,便是中學超額教師的問題。

到了2004年12月23日,回應有關意見,教統局發表新聞公報,其中有這樣的一段:「雖然新高中學制不會引致超額教師問題,但部分學校亦有可能基於不同原因,包括班級結構改變及學生人數下降等,在未來出現教師過剩的情況。有見及此,我們已提出五年過渡期的建議,讓學校以自然流失的方式,逐步解決有關問題,並讓有志的教師繼續教學工作。若有學校仍未能解決超額教師問題,教統局將會作出個別考慮。」

2004年12月23日新聞公報的說法,明顯和2007年4月26日的說法不同。前後可比較如下:

2004年,「五年過渡期」的安排,針對的是「部分學校亦有可能基於不同原因,包括班級結構改變及學生人數下降等,在未來出現教師過剩的情況」,而且明言「新高中學制不會引致超額教師問題」。

2007年,「五年過渡期」卻變成為了「吸納因新高中學制修訂教師與班級比例而出現的過剩教師。」

為甚麼出現這樣的變化?若教統局推出三不批的條件,是否符合當年提出「五年過渡期」的原意呢?教統局是必須公開交代的。

2007-04-25

曾蔭權會踐諾推行小班教學嗎?

政治家和政客的一大分別,在於如何信守其承諾。曾蔭權是政治家還是政客,且由其政績說明,沒有太大的討論意義,但其對小班教學的承諾,關乎香港學生的利益,則是必須予以監察的。

立法會議員余若薇2007.04.24在《明報》發表的《選舉過後急轉彎》,已列出曾先生多次的小班教學承諾,包括2月1日發表政綱,2月3日和2月10日向選委承諾。3月1日和3月15日的公開答問會上的說話。

2月3日的選委諮詢會,我作為教育界的選委也在現場,我是親耳聽到曾蔭權作出承諾的。當時,主持許雄抽出教育評議會的蔡國光就小班教學所提的問題。曾蔭權答,將會加速小班教學,在大部份學校裡推行,一班25人,五年任期內完成。清清楚楚,不容抵賴。

可是,教統局官員上周在立法會教育事務委員會竟然說,要待2008年完成目前的小班教學研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怎樣做。

眾所周知,所謂「研究」,其實是前任常任秘書長羅范椒芬拖延推行小班教學的策略之一。官員的說法,未知是否沒有響應曾蔭權在《香港家書》的呼籲,改變不了為官的傲慢心態,沒有體察民情呢,還是正在貫徹政客看風轉舵、過橋抽板的本領,成功當選了,承諾大可拋諸腦後?

立法會教育事務委員會主席曾鈺成在4月21日已去函曾蔭權查詢小班教學的推度。這是立法會的責任。競選期間,以至當選後謁見國家領導人,曾蔭權都說要「做好呢份工」,在教育而言,如果五年內在全港學校推行25人一班的小班教學的承諾不能兌現,恐怕曾先生是篤定「沒有做好呢份工」了。(2007.04.25)

2007-04-24

教統局又搞局 新高中課改埋炸彈

《明報》2007.4.24報道,教育統籌局將於6月前公佈安頓新高中學制下超額教師的「5年過渡期」政策,其中附有「三不批」條件,因人口下降、科目錯配、主動減班的超額教師,將要離職。對此,教育界紛紛指教統局「過橋抽板、出爾反爾」。

爭議的關鍵,在於出現超額教師的原因。教統局執著的是,只接受其所謂「因學制改革」而出現的超額教師。不過,上述報道所指的「三不批」條件,和學制改革關係密切。舉例說,新高中課程改革,增加必修必考的通識科,對現有課程必須作增刪檢討,這就會導致所謂「科目錯配」;如果學校讓學生多一點科目選擇,在課室數目的限制下,便可能「主動減班」。「人口下降」,導致學校收生下降,在固定的班級和教師比例下,教師出現超額,人手不足,但學校又要提供足夠科目予學生,因而只得在教師專長、課程以及班級數目上作調整,便可能導致「科目錯配」等情況。

簡單來說,學生人口下降、教師人手比例、新高中班級結構和課程改革,都是環環緊扣,不能隨官意分割,任官意解釋的。列出所謂「三不批」的條件,不免使人懷疑,教統局是否又要製造亂局,使中學人心不穩,為即將全面推行的新高中學制改革埋下計時炸彈。

其實,教育改革經過多年動蕩,教育界極為需要休養生息,一方面檢討過去得失,一方面消化各種改革,更重要的是,新高中課程改革正大事擴展,已到了教統局和考評局難以駕馭的地步,若要改革下去,政府實在需要恢復教師士氣,取得教師支持,否則,可以大膽預言,特區政府的教改,即使在曾蔭權的強勢領導下,也勢將舉步維艱,危機重重。(2007.04.24)

2007-04-16

初戀之後──華北農村的國民教育

公民教育及德育是課程改革的關鍵項目之一,國民教育又是這個關鍵項目的主要內涵。的確,九七年前,英國在香港的殖民地教育,沒有積極培養香港學生的公民及國民身份認同,在權力和控制的角度來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樣可以理解的是,回歸十年以來的國民教育,主體上不免仍流於資料上的灌輸,以及跡近不容討論的身份認同教育。

一國兩制之下,香港和內地在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仍然存在大幅度差距,培養本地學生的國民身份認同,並不容易。反求諸本,血濃於水的民族感情,大一統的歷代政治規範,都成為國民教育的主要線索,貫串其中的,是一種先驗價值,不容置疑,不容挑戰,否則,就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其次,就是利用功利主義,乘著過去數年香港經濟下滑的機會,以內地若干大城市的急促發展作對比,既遏抑視內地同胞為「阿燦」的沙文香港心態,也利用香港社會崇尚的實用主義價值觀,借此吸引學生的身份認同。在可見的將來,在經濟繼續發展的勢頭下,特別把握明年北京奧運的機會,上述兩條線索,將會更緊密地連繫,繼續是國民教育的主流。

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且以戀愛婚嫁作一不倫之喻。訴諸不可懷疑的先驗價值,無疑仿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或指腹為婚之類,個人在人倫大系統裡是渺小的,無可選擇的。至於經濟實利,則更為赤裸,因利益而結合,原理接近「有奶便是娘」,未必可以光明磊落的明言,卻也是社會的現實,應否存在已經可議,何況,即使萬般不該,也不意味可以視而不見。

或者這樣說吧,戀愛初期,總是突出自己美好的一面,以便增加吸引力,讓對方愛慕。可是,稍有愛情經驗的人都會知道吧,要感情牢固,不可停留在片面的美好。人無完人,完整的愛,是立體的愛,美好優點之外,或許必得接受種種共生的缺點。

十年了,香港的國民教育是否也應該離開愛戀初期,而進入追求更鞏固更完整的對國家的感情,在上述線索以外,務須尋找第三條路,即較為深入的,全面的,甚至是批判的愛國教育之路。

可是這又談何容易呢?中國幅員廣大,數個大城市當然不可能是中國的全部,即使中國歷史課,雖已有了長足的發展,仍然不免是政治權力興衰史。學習時間有涯,要認知的卻無涯,強求全面,並不可能。不過,這不應該是國民教育不前的借口,起碼,城鄉差距,特別是主流媒介一般忽視的鄉鎮資訊,也許是學校課程可以切入的一個重點。

中國留英學者Huang Xiyi 的新著《權力、權利和社會運作:華北農村的資源分配》(Power, Entitlement and Social Practice - Resource Distribution in North China Villages,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7。ISBN: 978-962-996-315-6),也許就是國民教育以至通識教育「現代中國」課題備課參考的必讀之一。作者於2001年在英國列斯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現任職於該大學圖書館東亞研究部。她通過深入的訪問,並作有系統的資料搜集,研究急促的經濟發展和社會轉變在鄉郊中國所帶來的影響,特別就國家政權、地方幹部和農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提供了一般「當代中國史」缺乏的細緻分析。

舉例來說,書中第七章具體論及「稅收」、「一孩政策」以及「小康村」等政策,在地方鄉村推行的實況,幹部怎樣挪用政策,農民怎樣回應等等,基本資料和分析,都既不易在主流媒體,又較少在香港出版的中國政論雜誌可以讀到的。其中提到要農村生活提升至小康水平的最容易方法,是在數據上弄虛作假,讀者讀後不禁啼笑皆非。這本學術著作,當然不宜作為學生的讀物,可是,作為備課參考,從中提取真實個案供課堂討論,卻又是十分適合的。

(原刊《教協報》522期,2007.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