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上說《非常教師》在「美國開畫票房勁爆No.1」,在港上映時還優待學生,可是似乎還未能造出聲勢來,這正好反映出該片並未引起本港觀眾的共鳴。
《非常教師》不算一流,該片無疑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可是,在相類題材的電影中,該片的處理是深刻的,是值得肯定的。
該片公映時的名字漢譯,可能是一個重要的缺點。也許受到米雪菲花作為主角教師的影響,發行時用了《非常教師》這樣的名字,問題是,這樣的漢譯正可看出對電影主題理解不足。電影原來的名字是Dangerous Minds,原著則叫My Posse Don't Do Homework,從兩個英文名字都可知故事的重心其實在學生一面,而不是要強調教師的教學手法正常與否。
Dangerous Minds的意思在原著是有交代清楚的。故事中一位資深教師希爾(Hal)與作者莊遜(Johnson)是以「危險」來形容這群學生的,他說:「不在於肢體上的危險」。意思是,學生的危險在於他們的思想。書中另一節莊遜寫到自己對學生的觀感:「在他們的思想中,世界是危險而並不友善的,朋友要團結在一起。」換言之,危險既指他們的思想本身,也指他們思想所認識的世界。也就是說,他們對其他人來說是危險的,反之亦然。
至於原著的書名,則出自一個學生拉爾(Raul)的口,在寫給莊遜的一封信中,他這樣說:「誰做完了功課,我和我班人便抄誰,因為我們不喜歡做功課,沒人會看見我們帶書回家。」更清楚的是,這裏的焦點是放在學生身上的。可見敘事的取向並不以教師為重心,如果以看英雄,看主角的角度來看這電影,誤讀的機會便大增。
剪裁不當是該片的另一缺點,原著是豐富的,不同學生的成長有著不同的成長故事,而且大都是深刻感人的,要在約兩小時全面交代也有困難,更不用說深刻描寫了。即以作者的海軍陸戰隊背景在學生中所形成的能夠徒手殺人的謠傳,從原著可見,便影響著她與一個學生相處的關係。在電影中,空手道這點與陸戰隊的背景,只成了引起學生注意的手法,這便使莊遜的獨特背景變得可有可無。
拉爾的故事在電影中花篇幅較多,濃縮得已比較好,但在原著中還有一段拉爾遭一位學生因嫉忌而被刺的情節,這節其實更可表達出僵硬的制度不盡能照顧學生個別的差異這一重點,也可引出凶手的另一番感人遭遇,在電影中刪去了這一節,無疑是比較可惜的。原作者莊遜或許在改編電影劇本方面沒有經驗,但另一合作改編的巴斯(Bass)曾參與過監製《當男人愛上女人》(When A Man Loves A Woman)及《喜福會》(Joy Luck Club),理應較熟識電影的限制,卻仍然犯上現在的太少時間說太多故事的剪裁不當的錯誤,可說是對原著的浪費。
不過,在處理總的主題方面,《非常教師》仍算是成熟的。對教育題旨的理解,是深刻的。如上所說,故事的主角本應便是學生,這也合乎當今的教育反省。正如片中莊遜一再強調的,學生成長與受教與否,都在乎學生自己怎樣行使選擇權。無論教師怎樣因材施教,如片中以刺激的言語,利用歌曲或詩句,憑愛心,做家訪,重點均只在感召,而不是傳授。傳統的教的意義已漸褪色,當今的學的地位日漸抬頭,正是電影中的教育題旨。
有了這樣的題旨,個人在制度下怎樣自處,便方向明晰得多了。片中自訂教材,便是爭取課程局限下的空間;付費帶學生上遊樂場,卻說成是被邀,更可說是爭取詮釋制度的成果。於此,同樣以教育為題材,比起一成不變、抽象感化的《桃李滿門》(To Sir With Love),比起自相矛盾、強調英雄的《暴雨驕陽》(Dead Poets Society),《非常教師》對教育題旨的交代,可說是較為成功的。
(本文曾於1990年代在《信報財經新聞》發表。)